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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2016勞工影展】《教師大聯盟》構思革命的「基本功」
2016/08/23
苦勞評論
張宗坤
苦勞網特約記者
今年勞工影展紀錄片《教師大聯盟》中,交叉切換地描述了美國麥迪遜市和芝加哥市兩地的教師工會,在2011到2015年間對抗教育私有化和仕紳化的運動。這場運動不只是場對抗民主黨新自由主義的工人階級鬥爭,更是拉動社區與家庭一同行動的抗爭。
對台灣社運圈而言,大家或許會很有感於影片中盛大的「佔領」和「罷工」,或是對於威斯康辛抗爭中的「罷免」特別感興趣,而忽略了運動者與學者對「投入選戰」這項策略的後續反省;相形之下,這部紀錄片的「教育」議題成分,或許有點艱澀、有點冷門——「教育階段也只不過是人生的吉光片羽,為何值得作為一輩子的志業?」這是多數人沒想過,但卻是每位老師一生尋思的重大議題。
問題癥結或許在於,教育議題本身不該如此冷門且讓人感到疏離,從而讓問題被推託給其他教育專業人士思索解方。作為資本主義下的制度環節之一,倘若把家庭、學校與工會這些社會結構一字排開,安放在左翼的理解框架當中,將能看到更深刻的複雜性,並據此構思家庭的解放、教育的解放、工人的解放如何可能。
片中最吸引我之處,是在芝加哥教師工會(CTU)的罷工抗爭當中,家長、老師與孩子沒有任何一方缺席。雖然芝加哥市長沃克以「教師該為孩子的教育全權負責」的「當責性」觀點,煽動家長和學生的不滿,阻礙教師簽署團體協約以改善勞動條件,並要求教師延長工時、擴大班級規模,但仍有家長站上街頭選擇支持老師。
類似的情景如果擺在台灣,家長團體肯定反對,並搬出和政府/資方口徑一致的「用孩子的未來換自肥」、「專業教師不是勞工,不能適用勞基法」等說詞;而孩子則會對教師工時延長帶來的授課時間延長毫無意見甚至冷感——甚至多只在乎課程內容中的族群認同問題。台/美兩地的家長與學生在對於教育議題上看法的不同,或許與兩地的社會歷史有著密切關聯,這只能算是個粗略的提示,真正的原因還值得進一步追問。
而芝加哥教師工會在芝加哥基層教育者小組(CORE)的努力下,同時也反對芝加哥市政府的教育私有化和廢校政策,同時也反對這些政策所加劇的仕紳化現象(gentrification)。教師工會從只在乎組織範圍內工人勞動條件的經濟工會主義(business unionism),轉向開展跨足學生、家長和教師的草根運動,不只在論述上將教師的勞動條件與學生的學習權益連結起來,形成更具實力的組織,更主動走向社區、建立社區溝通平台,迫使工會與會員動了起來。
對於芝加哥的底層黑人與拉丁裔家庭而言,兩千年後是特別難以獲得公營平價教育的年代。從2001年開始,芝加哥公立學校(CPS)執行長鄧肯就開始裁撤學校。2010年後,由政府和資本家、慈善家所共同推動的文藝復興計畫更預謀關閉80間公立學校,並開辦100所由政府出資、企業經營的特許學校(charter school),後續在2013年又再次關閉了200所公校。教師工會反對廢校,固然可以操作保守的「保護教師工作權」論述以達成目標。但在反對廢校的運動中,我們看到的是教師工會與社區、家長的積極溝通,尤其重視受到仕紳化影響的落後社區。工會「單點切入、全面推開」的戰略,將限定在自身的勞動議題拉高到批判都市仕紳化、教育商品化的議程,正是芝加哥教師抗爭的寶貴之處。
不過,在聲援教師工會罷工之餘,也必須均等質疑的是,在聲援者論述中不斷挪用著「全是為了孩子的未來」等修辭,我們是否能夠設想一個通往每個孩子都普遍解放的教育與未來,而非完全為了誰的或我自己的,仍是把孩子與愛慾都給私有化的未來呢?
正如紀錄片中一名老師認為「罷工是快樂的事情」,當工人自生產秩序中解放,重新掌握自己的勞動力時,的確有種充分實現自我的快樂——但罷工畢竟只是手段,而爭取經濟利益或團體協約只是鬥爭的第一步,如果工人階級要真正獲得全面性的解放,認識家庭、學校與工會在資本主義社會的個別限制與革命的集體潛能,絕對是不可或缺的「基本功」。